面对面交流其实是我们所做的最具人性,也是最通人情的事。但如今我们却想方设法地避免交谈。即使一部静音手机都会阻碍我们的交谈。只要看到手机,我们就会有所疏离,交谈时也没那么投入。在屏幕上,我们总是呈现出自己想要展现给他人的一面。
我们因技术变得沉默无声,当然这并非否定技术进步的意义,而是在提醒我们迫切追求进步的同时,别忘记了自己对新事物的责任。
本文是麻省理工学院社会学教授雪莉·特克尔(Sherry Turkle)著作《重拾交谈》内容节选,经思想潮删节编辑,中信出版社供稿。
同理心日记
数字时代为什么更需要对话?
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说话。我们会发短信,发帖子,在网上聊天。身处满是屏幕的世界,我们甚至觉得更加轻松自在。和家人、朋友、同事或爱人在一起的时候,我们会对着自己的手机,却不会相互交谈。我们都承认,自己宁愿发条信息或发封邮件,也不愿意见一面或是打个电话。
这种新的媒介化生活已使我们陷入了一种困境。
面对面交流其实是我们所做的最具人性,也是最通人情的事。面对面交谈是一种相互间的完整呈现,我们可以学会倾听,培养同理心,还可以体验被倾听和被理解的快乐。另外,交谈还能促进我们的自我反思,也就是进行自我对话,这是儿童早期发展的基石,而且会贯穿一生。
但如今我们却想方设法地避免交谈。即使我们时刻保持联系,也还是躲着对方。因为在屏幕上,我们总是呈现出自己想要展现给他人的一面。当然,任何地方的任何会面都会有这种表演的成分,但是在网上,在我们闲暇时,我们更容易创作、编辑、修改提高。
我们总说“无聊时”会看手机。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时刻与网络相连,不间断地获取信息和娱乐内容。我们总是心不在焉。上课、做礼拜或是开商务会议时,我们会注意自己感兴趣的东西,觉得没意思时就会翻翻手机找点儿好玩儿的。词典里现在有了个新词叫作“低头族”(phubbing),就是指那些在手机上打字的同时还能保持眼神交流的人。我的学生告诉我,他们一直都在这么做,其实没那么难。
我们开始把自己看作同一类人,并且忠于这一群体。在安静的时刻或是觉得无法抵抗上网的诱惑时,我们会查看手机上的消息。即使是小孩子都宁可发发短信,也不愿和朋友们见面聊天——或者说,他们宁愿玩手机,也不愿花时间遐想。遐想正是他们与思绪独处的时刻。
这一切都导致我们远离交谈,至少是远离那些开放式的即兴谈话。在这种交谈中,我们彼此交流想法,呈现最真实的自己,不隐藏自己的弱点。不过,正是在这种交谈中,我们增强了同理心,增进了亲密感,社会行为也因此更具有力量。正是通过这样的交谈,教育和商业的创造性合作才得以繁荣。
但是,这样的交谈需要时间和空间,而我们总说自己太忙。在餐桌旁、客厅里,在商务会议上,或者走在街上时,注意力不集中的我们会发现一种新的“寂静的春天”。这个词是蕾切尔·卡逊发明的,那时我们随处可以见到科技变化对环境的危害。现在,我们又意识到了一种新的情况。这次,科技对同理心造成了冲击。我们发现,即使一部静音手机都会阻碍我们的交谈。只要看到手机,我们就会有所疏离,交谈时也没那么投入。
尽管此刻的我们面临严峻的形势,我写这本书时还是满怀乐观之情。一旦意识到问题,我们就可以重新思考自己的行为。当我们开始思考时,交谈就在那里,随时等着我们重拾。数字社会中,人与人日渐疏离,解决之道就是谈话疗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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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很早之前,我就发现电脑会给人一种陪伴关系不需要友谊的错觉。后来,随着编程技术的提高,它会让人误以为友谊中不需要亲密感。面对面交谈时,人们会彼此询问,但电脑从不这样做。和人们相处时,如果你注意观察,知道如何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,事情就会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。真正的人需要对方回应他们的感受,并非敷衍了事的随意一个回应就能打发。
在虚拟世界待得越久,孩子们就越想沉浸其中。相反,与人***处能教会孩子们如何经营感情,起点就是与人交谈的能力。这又让我想到了霍尔布鲁克中学老师的担忧。这里的中学生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发短信上,他们几乎没有什么面对面的交流。这就意味着,他们失去了培育同理心的机会,失去了学习眼神交流、倾听和关心他人的机会。交谈会带给我们亲密、***享和深交的经历。重拾交谈相当于重新找回我们人类最基本的价值观。
移动技术及其带来的所有新奇之物已经在我们的社会中根深蒂固,但现在是时候思考这种技术会如何阻碍我们珍视的其他东西。而在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,我们又应该如何采取行动呢?我们可以重新设计技术,改变应用它的方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