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先要了解背景,其次就是感情基调,一般从词背景里都能找到,再次,注意用典和练字,最后就是全局的把握。
例如
蝶恋花(辛苦最怜天上月)
辛苦最怜天上月。一昔如环,昔昔都成珏。若似月轮终皎洁,不辞冰雪为卿热。
无那尘缘容易绝。燕子依然,软踏帘钩说。唱罢秋坟愁未歇,春丛认取双栖蝶。
这首《蝶恋花》,是纳兰词名篇中的名篇,是悼亡之作,背景里就有,感情基调有了。
先看上阕:
"辛苦最怜天上月",这是一个倒装句,顺过来说就是:最怜惜天上那轮月亮的辛苦。为什么要怜惜呢?又为什么月亮是辛苦的呢?因为它"一昔如环,昔昔都成珏"。
这里的昔,就是夕阳的夕。环,是一种圆形的玉器;珏(jué),是一种半环形的玉器,这里分别比作满月和缺月。这句是说:在一个月中,月亮圆缺变幻,周而复始,只有一天里才是浑圆无缺的,而其余的日子或是缺得多些,或是缺得少些,总归不是圆满的。一月三十日,只有一日见团圆。这等恨事,让人如何销得!如果月亮能够一直长圆不缺,那该多好!
容若在说月,实则在说人,说的是如果"我们"能够长久地在一起,日日夜夜都不分离,那该多好!如果上天真能安排月亮夜夜圆满无缺,如果上天能赐给我们永不分离的幸福,那么,我,甘愿用最火热的心来爱你,甘愿耗尽我的生命来照顾你、珍惜你,"不辞冰雪为卿热"。
"不辞冰雪为卿热",这是《世说新语》里的一个典故,是说荀奉倩和妻子的感情极笃,有一次妻子患病,身体发热,体温总是降不下来,当时正是十冬腊月,荀奉倩情急之下,脱掉衣服,赤身跑到庭院里,让风雪冻冷自己的身体,再回来贴到妻子的身上给她降温。如是者不知多少次,但深情并没有感动上天,妻子还是死了,荀奉倩也被折磨得病重不起,很快也随妻子而去了。
再看下阕:
“无奈尘缘容易绝,燕子依然,软踏帘钩说”——下半阙拉回到现实:室在人亡,双燕依然,一片凄清。小燕子也是很多情的,象王尔德笔下的“快乐王子”就有一只小燕子来陪伴。如今一双燕子出现在纳兰性德的帘钩上,只有它们那儿娇小、轻盈才能够“软踏”,这“软”字下得多神!燕子呢喃、似絮语;它们在说什么?是说当年这室中曾有那“一生一代一双人”的事儿吧?于是我们从那“说”字里随之想象出此间曾有过的旖旎柔情的梦幻中的画面来了,随即,又都消逝了。眼前只有这帘间燕子。
“唱罢秋坟愁未歇,春丛认取双栖蝶”——一结是那样沉挚,又是纳兰性德式的爱情的表现。他是不甘心这样凄凉到底的,他又梦想起来了。“唱罢秋坟”出自李贺诗中“秋坟鬼唱鲍家诗”一语。“鲍家诗”似乎指的就是鲍照的《蒿里吟》这类挽歌。纳兰性德说:“在你的坟前我悲歌当哭,唱罢了挽歌,悲哀还不得解脱,我只有明春到此来认一认,花丛中可有一双栖香正稳的蝴蝶。”为什么要“认取”呢?想必是旧时曾见过的了。于是我们从他自己描绘的年少风光里,看到了这样的镜头:“露下庭柯蝉响歇,沙碧如烟、烟里玲珑月。并着香肩无可说,樱桃暗吐丁香结。笑卷轻衫鱼子缬,试扑流萤,惊起双栖蝶……。”这不就是那难得的“一昔如环”的花月良宵吗?在他心上萤飞蝶舞,时时闪过,他所以要时时去寻觅,以重温旧梦。但这样的解释似嫌不足。我们反复吟咏全篇,感到其中热烈深沉的感情是一贯到底的。“最怜”——“不辞”——“认取”这些字眼下得“字字沉响”,力量很大。应该容许他的想象继续飞腾起来,应该换一种理解:对着秋坟,他痴心地发愿“眼泪已流尽,悲歌已唱完,倒不如率性化去,和死去的爱人一起变作一双蝴蝶,到来年,春光如海万花丛中有对双栖蝶,这就是我们俩——永远地摆脱悲哀,永远地相依在一起——请旁人来‘认取吧。”
他的早逝的妻子,在他心中永久是一位娇憨情态的少女,他们相恋的时光在池心中是永久的纪念。他感到那时候他自己也很纯洁无邪,正是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,而后来他便陷进许多烦恼中去了,所以他对一逝而不复返的人生这段美好时光无限依恋,格外追想。他的“悼亡”篇章很多,其缘由也在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