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雪天回家的路上,遇见了和我住同一幢公寓的同学。他正好上完中文课,说“你教我一个有意思的中文单词好不。” 我当然不能扑灭他学中文的热情,特别是在这种令人瑟瑟发抖的天气之下,张口就来了一个“美丽冻人”。解释了大半天“动人”和“冻人”的谐音,以及这个成语从原本意思到现代化的转变。这位同学算是明白了。作为回礼,英语系的他也教了我一个新的英文单词--Petrichor,指下雨前后泥土散发出的独特香气。
很神奇,人是不能回忆起某种气味的,但是气味却能唤起回忆。小的时候最喜欢听着雨滴打着铁皮窗顶的声音入眠。长大些后,喜欢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窗外享受着雨水渗透着世界的寂静。温州的雨缠绵,坦桑的雨洒脱,芝加哥的雨就是美丽冻人。唯独下雨前后的泥香到哪里都是一样的。沁人肺腑,又拥有一股能让人穿越时光的魔力。想起了鼓着小脸的自己,就算会着凉,也硬要爸妈推开连接着阳台的拉门,听着雨声才肯去睡觉。倔脾气在那个时候就养成了。但第二天起床,门总是关着的,看来是有人每次在我熟睡之后又把门悄悄拉上了。又想起那时候穿着凉鞋,故意踩着雨坑大方前进的自己。倒影泛起涟漪,水花溅在墙缝里生长的野花上,也爪在了白色的碎花连衣裙上。回家后只听见一声大叫,后被大姨勒令,必须踮着脚去阳台洗净脚底板,没被检查之前不让进屋。她边抱怨,边擦拭大理石地板上不知从哪来的黑乎乎的脚印。
想起了在坦桑被雷雨轰醒的夜晚,从床上爬起,不自觉地踮起脚尖,来到窗户边,打开窗门,手托着脸颊架在窗前的书桌上,任凭闪电肆虐着房间。爬回床上,闭眼,深呼吸,感受从额头那儿传来的手背的温度与脸颊上滑过的湿度。那个时候才开始晓得被迫长大的孤独。要懂得接受被遗忘的感觉,也要懂得接受只有自己才能理解自己的事实。
同学看我咯咯笑又若有所思,问我想啥呢。我说”如果自己以后能开一家咖啡馆,那名字一定要是Petrichor了。”它踩着的土地如此柔软,它寻回的是回家的路,它见证的是我从小到大的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