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年来不止一次,不止一处见人撰文,说“搞”字为夏衍所造。今年上半年至少见过两次:韩士奇《现代文人的自创字》(《书屋》2007年第3期第79页)、李霁宇《搞——汉字趣谈》(2007年5月13日《今晚报》副刊)均持此说。李文说:“搞字在《说文解字》中无,是后人发明的。发明人是夏衍。在1939年至1941年间,他在桂林主编《救亡日报》时发明的。”二人文章俱引夏衍《懒寻旧梦录》为证,书中说:“我承认,这是我根据实际情况而试用的,但不久,这两个(另一个是“垮”字)一般字典上没有的新字,就被其他报刊接受了。”事是趣事,时间、地点、人物,三要素一个不少;情非实情,“搞”字演变自有轨迹可寻,不能说是夏衍搞出来。 其实,同一家《今晚报》,同一块副刊版面,9年前(1998年2月24日)已登过孟昭连的文章《“搞”字的来源》,对此做了澄清。 孟昭连的文章以鲍延毅教授《金瓶梅语词溯源》为依据,指出“搞”字在《过秦论》“执搞(义同‘敲’)朴而鞭天下”、《金瓶梅》“刚才把毛搞(义同‘薅’)净了他才好”、《醒世因缘传》(借用为“铐”)中皆曾登场,不过都是借字,与“搞”字今义无涉。但足可证明“搞”字古已有之,谈不上由后人来“造”。至于“搞”字今义,也不是始于抗战时期,至少可追溯到清代。证据是光绪年间出版刘省三公案小说集《跻春台》中,已多次使用“搞”字,如“门和窗都搞去卖了”,“搞的满地是水”,“胆子越搞越大”……其音、义、用法与今日毫无二致。由是可知,“搞”之为“搞”,非夏(衍)搞。 至于夏衍造“搞”字说所以会以讹传讹,流布不息,其原因大致有二:一是名人效应,夏公称“搞”字出己手,众人深信不疑,作为佳话津津乐道。而“搞”字今义产生并使用,要比夏公早几十年,夏公用“搞”字,只是发扬光大,不是另起炉灶。二是鲍延毅教授研究成果未能在工具书中得到反映,从而使“搞”字音义演变出现断层。一旦权威辞书增添上述《跻春台》例句,夏衍造“搞”字说当不攻自破。可惜现行《汉语大词典》、《汉语大字典》中“搞”字词条,释今义皆引当代作家作品为例,看不出“搞”字演变过程,无助于恢复本来面目,纠正讹传,令人遗憾。